一笑無憂

「你怎麼會掉下來?」那人一襲紫衣，漂亮的眼中帶著疑惑。

「為了躲人然後不小心...」尹楓不好意思的回答。

「你怎麼會跑到崖邊呢?」

「我在收集故事!為了故事我已經走了很多很多的地方了!我呢，是個正在收集故事的寫書人。」

「和你一起跳下來保護你的那個人...嘖嘖，要不是我有在下頭設張網子，你們一定都死了，那孩子，雖然沒死，但腳廢掉了。」那人挑起一抹好看的笑容，輕聲。

尹楓沉默半晌，接著輕嘆:

「好吧，接下來就他回家吧。」

「帶他回家之後呢?」那人掩唇輕笑。

「照顧他一輩子。」

「哪怕要放棄你最愛的寫書?」

「恩。」

「很好你合格了。」那人溫和的笑了笑。

「蛤?」尹楓錯愕的看著他。

「我看那人對你情深意重，要是你沒能同等回報他的話，我會殺了你。」那人依然溫和的笑著。

「.......那他的腳?」

「好得很。」

「那他人呢?」

「他為了護著你所以大部分的衝擊都讓他受了，現在正讓他安靜的睡著休息呢。」

「好那我們來說重點。」

「啊?」

「有沒有興趣跟我說說看，你的故事?」

「哦?你想聽我的?」

「當然!我上次也是遇到一個隱居的傢伙，他也和我說了他的故事。」

「我的故事嘛...30年前，你們這國家為了打好和苗族的關係，所以決定和親的事兒你知道嗎?」

「難怪我看你就不像這兒的人，那件事我知道，好歹我也是前御史嘛!」

「這個故事呢，要從更早之前開始說起...」

===

符青云抹了把額頭的汗，接著一把拉起那個倒在族外道路上的人。

「大人，這人，是欲和我族交好那大國的節使。」一旁跟著的婢女恭敬的開口。

「那怎麼會倒在這?」他挑眉。

「許是來我族的路上迷了路，又遭逢守山人的伏擊，才會如此狼狽。」

「讓守山人以後溫和點，這人我先帶回去吧。」他策馬就要離去。

婢女有些驚慌的勸阻:

「大人!您的身分不該...」

「無妨，身為苗族聖巫，不會因為區區一個外人就失了自我的力量」

後來符青云將他帶了回去，然後日夜不休的照看著這人。

他並不是第一眼就愛上了這人，他只是覺得，這人帶來了族外的氣息，不日夜監視著，恐會帶來災禍。

「你...是誰?我...又是誰?」那人醒來後，滿臉疑惑的看著他。

他有些頭痛的看著眼前這人，接著吩咐一旁的婢女送信去這人的家國。

「我是符青云，苗族聖巫，擅闖苗族之人，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?」他試探的看著這人。

這人依然疑惑的看著他，好半晌這人突然笑了。

笑得那樣好看。

「符青云?真是個好聽的名字...」

===

「...我記沒錯的話，那年出使苗族的，是雷家當時的長子雷洛辰...我曾經聽聞過他的作風，聽說是個雷厲風行又果斷的人，他失憶了怎麼變得跟個智障一樣?!」

「我倒覺得他那時候才算個人。」

「你老實承認啦，他那時候那樣說，你有沒有臉紅啊哈哈哈。」

「...別逼我揍你。」

「啾咪!」

「滾。」

「後來呢?」

「後來在等他的君主回信時，我就陪著他。」

「30年前...你為什麼還能保持那麼年輕的樣貌?」

「苗族的聖術是你這孩子無法理解的。」

「...那，你那時候真的不喜歡他嗎?」

「可能有點喜歡了吧。」

===

雷洛辰看著手中的櫻花飄過指間。

「青云，櫻花很美。」他看著遠處正低頭寫字的人，溫和的開口。

「可它們只盛開在春季。」符青云漫不經心的回答。

「沒關係，其他時間看你就好了。」他溫柔的笑著。

「說什麼蠢話。」符青云紅著臉輕斥。

「我很認真的，青云。」

雷洛辰認真的看著他，眼中沒有一絲的玩笑。

「等你記憶恢復了，你遲早要回去覆命的。」他笑了笑，迴避了那人認真的眼神。

「你說我是為了與苗族交好而來，那皇上必定會選擇和親，我娶你就好了。」

「什...雷洛辰，我是個男人!」符青云有些氣急敗壞的看向他。

雷洛辰只是笑著走近他，然後握住他的手，輕聲:

「我知道，但成為苗族聖巫的先決條件，是苗族裡每20年唯一誕生的雌雄同體的孩子不是嗎?青云，我雖失憶了，學過的東西不會忘，你是個男人，但同時也是個女人。」

符青云頓時有些驚慌，他閃躲著這人的眼，手也掙扎著想掙脫這人的緊握。

雷洛辰一把將人給摟進懷裡。

「怕什麼，這樣我也要。」

「這樣你也要?」符青云征然的望著他。

「我要。」

「成，你敢要，我也敢嫁。」

「說好囉?」

「說好了。」

===

「你們兩個有沒有打勾勾蓋印章?」

「孩子你幾歲?」

「26。」

「難怪。」

「你什意思啊喂?!!!」

「後來他就被帶回國了。」

「所以你真的雌雄同體?」

「怎麼?」

「我好奇啊，要是你們苗族有一個20年沒生出聖巫呢?」

「很可惜，還沒這種情形發生過。」

「那你嫁了，苗族肯放人?」

「肯啊。」

「那聖巫的位置...」

「我比較特殊，前任聖巫算到我一定會離開苗族，所以繼任者很早就決定好了。」

「可是我記得史冊記載，那年與苗族和親，嫁過來的是個女人...」

「恩，我的確是以一個女人的身分嫁過去的。」

「然後從此幸福美滿?這樣的故事還不錯啊，難得這系列又出了第二對...」

「如果，真的幸福美滿，也不錯。」

「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又要開始虐了我不要聽啦啊啊啊啊!!!!!!!!!!」

「吵死了給我安靜!」

===

「所以，我去那兒商談交好的事兒，還必須娶個怪物?」雷洛辰冷冷的看著喜房裡，被粗暴摘下鳳冠的符青云。

「什...」符青云錯愕的看著他。

「我不管你迷惑我讓我娶你的目的是什麼，我雷洛辰，絕不會承認有你這個妻子。」他冷冷的說完。便甩袖離去。

剩符青云一人，面無表情的看著逐漸冷寂的一切。

後來他才知道，回國的雷洛辰在向皇上提出和親准許後，因為被刺客暗算受傷昏迷，而後記起了全部的記憶。

而那記憶裡，他去苗族的路上遇難，救了他的是陪同他回國的那婢女。

從來不是苗族聖巫符青云。

「爺，你不該如此冷落聖巫的...」曾服恃過他的那婢女春兒，巧笑倩兮的責怪著。

「我寧願陪妳。」雷洛辰溫柔的淡笑。

「陪我做什麼呢?」她依偎在他的懷裡，撒嬌著問。

「看你想做什麼。」他寵溺的輕吻著她的髮。

符青云面無表情的看著，然後他突然笑了。

無視胸口那抹疼痛的，笑了。

「雷洛辰，你還真是個混蛋。」

===

「離婚!!!!!」

「你突然的激動什麼呢?」

「我才不信記憶會出錯!!要嘛是你那個婢女搞鬼，不然就是那個該死的傢伙故意...」

「後來我一直說服自己，或許是那婢女搞鬼。」

「...事實呢?」

「後來我想到，苗族裡，還沒有什麼巫蠱毒物能竄改人記憶，就是有，時間也短暫的很。」

「那你...」

「那什麼表情啊你，苗族兒女，可從來不懂忍氣吞聲那一套。」

===

「符青云!!!你又對春兒做了什麼?!」

他的房裡，雷洛辰面色鐵青的看著他。

「呵...有點進步了，這是這月第5次你踏進這裡了。」符青云慵懶的倚在榻上，輕笑著看他。

「回答我!」他咬牙瞪著符青云。

「我想想，上次是讓她跌塘，上上次我在她身上放了個毒蠱，這次我可真沒做什麼哪。」

「放屁!!!你什麼都沒做，春兒會小產?!」雷洛辰口不擇言的怒罵。

「她那體質本就不適生產，你還真指望她能生個什給你?」符青云不屑的笑道。

「你!!!...總之我不准你再靠近春兒!!!」話落他就憤怒的要踏步而去。

「我說哪，你要孩子，我也可以給你生個唷。」符青云坐起身，眼中帶著一閃而逝的認真。

雷洛辰冷笑著轉身，眼中是濃濃的唾棄:

「你這怪物?得了，你敢生我還不敢要，誰知道會生下什麼可怕的東西。」

符青云的臉一瞬間面無表情，過後卻堆起了一抹燦笑。

「怕是，你現在不讓我生，也不可能唷。」

雷洛辰還想說什麼，卻驚詫的發現自己竟動彈不得。

「你對我做了什麼?!」

「噓，相公，夜還長著呢...」

===

「....什麼夜還長著聽了就討厭!!!」

「你是在討厭什麼?」

「沒、沒有...他這麼唾棄你，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委屈求全的...」

「可能呢，是還抱著那麼點，希望吧。」

「後來呢?」

「後來，我還真的懷上了那麼一個孩子。」

===

他生產的那一夜，院裡冷冷清清。

他喚了半天的人，卻只趕來一個隨他嫁來的婢女。

在那婢女急紅了眼時，他反倒冷靜下來指揮這孩子替他接生。

很疼，生產時，他硬是忍著不出聲的把孩子生下來。

「大人，是雙胞胎，兩個公子!」那婢女驚喜的報喜。

他面色蒼白，卻在聽到時露出了一抹好看的笑容，而後昏睡過去。

恍然中，他好像感覺到了誰輕柔的撫摸著他的髮。

他想他一定是做了個很美好的夢，不然怎麼會夢到那人溫柔的輕吻他。

「大人!!!春兒把孩子...」他醒來時，那婢女驚慌的衝進房裡。

他臉色大變的撐著虛弱的身子衝向外頭，接著看到春兒擰笑著一把將最小的孩子淹在池裡。

他隨手抽出一旁侍衛的佩劍，毫不猶豫的刺進那女人的肩膀。

春兒吃痛驚叫著放手，他快速的拉出孩子。

拉出那個，已經沒有聲息的孩子。

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的孩子，哪怕趕來的雷洛辰在看到春兒被他襲擊時，也出手傷了他一掌。

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孩子，哪怕虛弱的身子在受了那麼一掌時，疼痛著自嘴角淌血。

然後他抱著孩子，一步步的走回房。

無人敢攔他，只因為他的面無表情，刺人的讓人無法直視。

在踏進房門前，他回首看了雷洛辰一眼。

可那人卻在他望過來時，迴避了他的眼睛。

他突然笑了。

放任一切死去的，笑了。

後來，春兒被人挑斷了手腳筋，半死不殘的活著。

可那次，雷洛辰卻沒有來他房裡質問。

「大人...求求您哭出來吧...奴婢這樣看著覺得難受啊嗚...」那婢女哭著喊著。

符青云看向她，而後面無表情的輕撫著那個沒有聲息的孩子。

半晌，他的嘴角動了動，輕聲:

「這兒，已經疼到，沒有眼淚了...」

===

「嗚哇啊啊啊啊啊!!!!!!!!!!!!!」

「...孩子你太誇張...哎...別這麼哭啊，都過去了。」

「你...嗚哇啊啊啊....嗚...噗...咳咳咳!!...你怎麼忍得下去?!...嗚嗚嗚...你...」

「出生在這世上，你就是得忍受一切的疼。」

「後..嗚..後來呢...」

「後來，我終於決定放棄了。」

===

符青云憐愛的看著剩下的那孩子，伸手抱了抱他後，便將他交給前任聖巫。

「謝謝您肯來這一趟，師父。」符青云虛弱的輕喊。

「死去的那孩子，與你注定無緣，你何必...唉...」前任聖巫輕嘆著，不忍再說下去。

「徒兒只是一時為情所困罷了...這孩子，請讓他平安無憂的長大吧。」符青云疲倦的閉上了眼睛。

前任聖巫抱著孩子，而後嘆息:

「你真的決定這麼做?」

「恩。」

「好吧，青云，真決定這麼做，就別再痛苦了。」

「好的，師父。」

看著符青云，他伸手輕撫這人的額角。

符青云任由師父將蠱放進自個的身子裡，然後靜靜的陷入了黑暗。

看了符青云最後一眼，他師父轉身點燃了被角。

而後前任聖巫帶著孩子踏步離去。

火緩慢的開始燃燒。

符青云在蠱造出的幻象裡，恍然看見了雷洛辰在失憶時對他露出的溫柔笑意。

櫻花緩緩飄過指間，那人認真的好看眼眸。

『怕什麼，這樣我也要。』

『這樣你也要?』

『我要。』

『成，你敢要，我也敢嫁。』

『說好囉?』

『說好了。』

雷洛辰，我們，不是說好了嗎?

不是，嗎?

===

「那...那你怎麼還活著?!雷洛辰最後終於良心發現的救你了?!」

「不，符青云在那場火裡，確實是死了。」

「那你是...?!」

「恩，一開始抱歉了，我是活下來的那個孩子，符易安。」

「...他最後，恨過雷洛辰嗎?」

「這個啊，我也不知道。」

「那這個故事...」

「我母親的師父，那個已經仙逝的聖巫，在我長大後告訴我的。」

「你會恨你的父...」

「我沒有父親。」

「你恨他嗎?」

「對於奪去我母親這點，我想，我是恨的。」

「那你為什麼會回來，還在這裡住下?」

「這個啊，就是後來的故事了....」